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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家还顺利吗?”一到家就接到张克的电话。我们之间竟然发展出一点灵犀。
“我很好!倒是那个连环车祸你们处理得怎么样了?”本来说好一起下夜班回家的。
“唉!”电话里有片刻的静默,“别提了!有好几个都是被从方向盘和驾驶座之间硬拖出来的。人都压扁了,还有啥可处理的。”张克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他是天天见惯了死亡的人,可每次说起生死,他都依然充满敬畏。
我的心被他的话牵扯着,那声音里的悲伤,很孩子气,也很动人!
之后的日子里,陈家玮还是象幽灵似的偷偷尾随着我,经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他袭击。他不敢再使蛮力,只是试图靠近我,眼里的神情疯狂绝望。我不过是被他玩坏了的一个玩偶,本欲丢弃,忽然发现原来这玩偶并没死透,还一息尚存,于是,又重新勾起了他的玩性。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靠近我,以前,是我自己找死!现在,我看生命还有可取之处!
我用手比划着他的头,告诉他去看医生!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不对劲,象临渊而行的盲人。
“我去看过了!我真的去看过了!”他拍着他的头,多日不曾剃须的脸阴沉又冷厉,“司徒,司徒,没用的!只有你救得了我!司徒???”他的双眼狂热地燃烧着。
疯了!这人就快疯了!
我大力甩开他。转身跑开,转一个弯就是人声鼎沸的人间。
“嗨!司徒,跑什么?有鬼追你!”于大夫迎面而来,细眉高挑,脸色不渝。
“可不是吗?咱们医院最盛产的就是鬼了!”这个笑话很冷,我知道。果然,那老于打了个哆嗦,扬起手就往我身上招呼:“说什么呢!乌鸦嘴!”
被她那纤纤素手拍中可不好玩,我一闪身,躲开。“老于,谁又惹着你了,这么不高兴!”
“还说呢,现在这帮小孩儿真能偷懒。三天两头请假。资料室那个新分来的小李,就是那个脸模子有点象你的,又请假了,我这有好几份资料等着急用呢。”于大夫看起来是真着急。
“最近感冒的是比较多。也许他明儿就来了,你别急了。”
“不是感冒!好像是被流氓打了。唉,现在这社会治安。”
我心里咯噔一下,象被什么坚硬之物硌着了。说不出的别扭。可又找不到原因。
回到科里,王霞就来找我:“司徒,你去30床看看吧。干预一下,今天不知来的又是哪位亲戚,人都快死了,想的却是遗产。”小王方正的脸上满是不忍和不耐烦。
30床是位卵巢癌晚期患者,本来应该住外科,可外科说他们只收能开刀能治疗的病人,象这种等死的,对不起,他们没床位。
那位女士长得很美,红颜祸水那种。也很健谈,她告诉护士们,她结过四次婚,但都没有善终,倒是都给她留下点钱。这大概就是她不断尝试婚姻的勇气之源吧,钱能壮胆!婚姻,成不成功,不过是一次的事,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里闯呢?
现在,得了绝症,只是等死。她人很平静,说:坏日子,好日子都试过了,全都没味道。呵呵,这倒稀奇!这么容易相处的绝症病人。可就是烦那些围着病床等遗产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