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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厉虽然生性大方,看到这番动静还是不免傻眼,一下子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詹之行拎着梁厉的箱子走进房间,看见他站在原地发呆,就说:“你临时决定搬,我就临时找了搬家公司整了一个下午。你要是看哪里不顺眼,只管自己动手。”

梁厉嘿地一声笑出来:“这到底是谁家啊,说这种话。”

詹之行看着他:“你要当自己家也行,我没意见。”

梁厉听了继续笑,满脸没心没肺的快活劲头。

他往单人床上一坐,立刻在心里感慨比学校的木板床那是不知道舒服到哪里去了。常年坐在电脑前面的人肩周和颈椎都不好,梁厉在研究生宿舍睡不好的另一大原因就是床。眼下这张床不要太舒服,他坐了一会儿没忍住,索性重重往床铺深处一躺,伸展着手脚叹了口气:“真是张好床。”

梁厉和詹之行一样,都是身形高瘦的男人,詹之行站在书桌边默默注视着他一点一点放松下来的梁厉,好一会儿才开口:“睡前记得吃颗药。”

梁厉笑得两颗虎牙都没藏住:“是,是,谨遵教导,詹老师。”

詹之行一例不动声色,接话:“梁工,年纪不小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闻言梁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詹之行,哈哈地大笑起来。

光阴霎时流转,空间悄然更替,詹之行眼前一花,总觉得还是在十多年前那间因为采光不足而总是略显阴暗的宿舍里,八个年轻人天南海北聊着聊着,忽然一边动静一大,就看见梁厉倒挂金钟一样从上铺探下头,那时大家都太年轻,额头和眼角的一点痕迹悉数出自笑容。后来他远渡重洋,若干次梦回母校,在再熟悉没有的校园里游荡,又一再地回到那间凌乱的寝室。他熟悉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共同生活过的人。其中的一张笑脸清晰一如印刻,却永远可望不可即。可是如今,这同样的一张笑脸,却是活生生地近在咫尺了。

这么说来,梁厉其实是没有变的。

言谈笑容不变,待人接物也不变,就连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詹之行非常清楚这一点。

从重逢的第一面起,就已经知道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一步的?游敏自己也不知道。

他送他回了家,一开始直接拎到院子门口,但放开手后人立刻烂泥一样瘫在地面上,动弹也不动弹一下;居高临下看下去,他确实像个纤瘦无助的女人,所以游敏明知道真相是什么,还是咬着牙关把人提溜起来,连拽带扯地扔进了院子里。

这个天就算在外面睡一晚上也冻不死人。游敏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很坚决地转身离去,眼看着手都要搭上铁门了,身后一个声音传过来:“你是谁,你别走……”

游敏下意识地转过身,和那个不知何时起又恢复了意识的男人正好撞上醒了。他不仅醒了,甚至还撑着坐起来,长发覆面的样子活像冤死的女鬼。游敏神鬼不惧,见状反而站定了,还笑了一笑:“你的冤家不是我,索命找错人了。”

他没说话,反而扶住地面,居然一摇三晃地站了起来,又在静立良久后,跌跌撞撞地走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游敏。他的脚步声很重,走一步拖一步,呼吸声粗而短促,听就知道很费力。游敏脸上没什么表情:“别过来了。省点力气爬进屋子里吧。”

“名字。”

这人固执得惊人。游敏知道不能这么纠缠下去,先一步打开了院门。但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先一步冲过来的人连腰带腿一把抱住,双双倒在门槛上。

游敏正好被杠到胸口,胳膊也蹭了一下,不由得闷哼一声;抱着他的男人显然也摔得不轻,不安地动了动,双手却不肯放开。

隔壁院子里的狗忽然吠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没多久隔壁的小洋楼也亮起了一盏灯。游敏听见男人咬牙切齿似的低语:“你救了我一命,至少进来上个药吧。”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人是蠢蛋。俗话如是说。

从这个标准来看,游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蠢货。

不过既然他能蠢到两次去救同一个陌生人,还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如果愚蠢也是个负负得正的玩意儿,那么他或许是个聪明人也未可知。

游敏的念头是他的确需要上点药,而现在去医院还是去药店都不是个好主意,血淋淋的到底去吓谁,家里也没药,既然这么说,对方又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了,那就这样吧。

可惜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光自己想,更要知道对方怎么想,心意不通不仅造成误会,很多时候还容易引发悲剧——事实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游敏被牵着手进了屋。打开灯的一瞬间,两个人似乎都被对方的样子吓了一跳——游敏外套被划得不成样子,上面零零星星沾的不知道是谁的血,左边袖子更是被染红了半截,唯一清爽的,就是一张平静到有点麻木的脸,静静的,一点也看不出煞气;可这房子的主人显然就凄惨多了:半边脸上斑驳着干涸了的血迹,右眼肿了起来,嘴角也是,身上衣衫不整自不必说,乍一看,还真像是被劫了色的良家妇女。

他们很快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来自己此时的景况。游敏看着身边的人匆匆转过头,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我去拿药,厨房里有水,你洗一洗。”说完就松开手,继续脚步不稳地消失在了某个房间里。

再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已经洗过了,素白素白,灯光下看起来甚至有点青,假发也正好,但被拉得凌乱不堪的上衣却还是老样子。游敏也洗了手坐回沙发上,看了一眼没再看,接过对方递来的药箱子,里面倒是什么都有,他拿出医用酒精用在手臂上,酒精碰触伤口的一瞬间,他轻轻动了动眉。

叶宁予坐在地板上看着他。

他和他见过两面,被救了两次,打了一炮,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却第一次正眼看他。

之前挨揍的地方现在正隐隐作痛,又不那么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全在别的地方——沙发上的男人上药的动作有点粗暴,像是在对待别人的身体,眉心拧着,抿住的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凶狠的意味来。他看起来像一根蓄势待发的鞭子,光滑,纤瘦,又柔韧,蕴含力量,还能带给人疼痛。

感觉到越靠越近的身体,游敏眼皮也不抬地说:“走开。我能怎么对他们,也能怎么对你。”他把绷带缠好,血已经不流了,绷带上留下淡淡的粉色。

叶宁予笑着舔了舔嘴唇:“他们给我下了药,发上来了。你既然救了我,就救到底吧。”

游敏没做声,垂着眼咬住绷带的一角,打了个结。他眼角的余光瞄到身边人的笑,雪白的牙齿闪着森森的光,是狩猎的前兆。

叶宁予无声地覆上了游敏的膝头,讨好似的用下巴轻轻地蹭着;游敏还是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打开他,只是说:“脸肿得像猪头,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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