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囚 爱第九章 煎 熬（第2页）

这倒不是因为她们实力不及陈明媚。

论社会地位，陈明媚就是学校出钱请来做饭的一个工友，工作性质不稳定，工资收入也没她们高。虽然从理论上来说，任何一种劳动都是光荣的，但实际生活中，劳动与劳动，区别还是蛮大的。劳动收入的多寡，劳动强度的大小，方方面面，区别巨大。不同性质的劳动，用世俗社会的眼光来看，要像理论上所倡导或描述的那样，并驾齐驱，比肩平头，哪里可能？

论文化水平，陈明媚在这几个女教师面前，更是马尾拴豆腐，提都不能提。每月工钱的时候，都得自己签字领取。陈明媚好歹是读过小学的，识得几个字，她不能像她妈那样，按个手印，便把工钱领走了。陈明媚签自己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鬼画桃符不说，关键是她签字那架势，近乎相扑，宛如斗牛，捏笔如举刀，写字像杀猪，正如一个初上阵的屠夫，横竖下不去手，让人看了干着急，恨不能替她捉笔代刀，一挥而就，以便早一点，结束眼前所见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所构成的痛苦画面。

论长相外貌，这几个女教师当中，长得最差的，脸上有一大块黑色胎记那个，与陈明媚相比，也绝对是划时代的明星佳丽，窈窕仙姝。陈明媚那副尊容，如果是个男人，或者还能因为凭空多出的那些草野之气，因为脸上那些纵横捭阖、条块分明的强劲肌肉，能营造出一种剽悍强势的原始美学效果。只可惜，太不幸了，她是个女人，实在不该长得这般敷衍了事，凌乱潦草；长得这般霸气外露，凶悍唐突。

暗自喜欢黄玉斌的那几个女教师，个个都比陈明媚强。但有一点，她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陈明媚。陈明媚有个在学校霸道蛮横、说一不二的教导主任爸爸。这么些年以来，校长换了一茬又一茬，教导主任，那把金交椅，却一直是陈卫松把持着。

上级学校的领导，也知道陈卫松在他们学校不得人心，很想把他的职位取缔掉。但在那个地方，陈姓家族占了当地居民的百分之七十左右。陈卫松多年苦心经营，深得族人拥戴。如果派哪个老师取缔了他的位置，那些陈姓家族的学生家长，就会找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理由，来为难那位取代者。以前，就生过一次，那个老师被整得淌干眼泪。百般哀求上级领导，才把他的职位撤换掉，重新任命陈卫松。

在学校，只要陈卫松看哪个老师不顺眼，那个老师就遭殃了。先，所教班级的学生，必定有逃课的，不交作业的，上课大声讲话，起来乱窜乱跳的。按照常规，这位老师对违反纪律的学生，肯定得加以约束、过问。这下可好了，学生的家长就跳出来了，无中生有，胡说八道，冤枉、诬赖老师，如何如何虐待他们的子女。三天两头，找到这位老师，百般挑衅，肆意辱骂，甚至还要揪住衣领进行殴打。

好吧，既然管不起，那就干脆不管，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什么都没看见。这也不行，这些故意捣蛋的学生家长，仍然会跳出来，堂而皇之地责怪这个老师哪里有你这样教书育人的，古人说了，“教不严，师之惰”，我把娃娃交给你，实指望能够学得知识，懂得礼貌，结果你放任不管，娃娃不懂事，难道你这个当老师的，也这般不懂事？我们家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使出这样阴损狠毒的招数，如此祸害我家这个娃娃？这该有多大的仇恨啊，你是想让我们家下一代彻底不成气，不成材？你要把我这个娃娃弄成一个废人，一个社会渣滓？

一通一通的大道理，讲得陈卫松打算收拾、整治的老师，毫无还嘴的说辞。

陈卫松的这些手段，学校里的老师，个个清楚，人人明白。即使是黄玉斌，没来几天，就有老师把这些往事，一一述说给他听。

传话的人，有好心提醒的。但不多。更多的，是和陈卫松一伙的，要么是他的亲戚，要么是他的朋友，全都是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同样心术不正的家伙。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臭味相投。这些人，明似诋毁陈卫松，实则是出警告。就像一头野兽，到处散身体的气味，宣示着自己的地盘。他们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新来者，在这个地方，在这所学校，要听谁的话，你才有日子好过。

正因为有这些因素，那几个女教师，即便再喜欢黄玉斌，也不敢轻易流露，更不敢主动表白。既然陈卫松主任的女儿，食堂里那个霸气的厨师，历来都相当自信从不谦和的陈明媚，已经明确表达了她对黄玉斌的欲望，其他人，还想对黄玉斌染指，那岂不是老虎嘴边拔毛，太岁头上动土。谁能借得到那么多胆量，拿出来胡用？

当然，全校的教职工，除了陈卫松和他老婆，以及陈明媚本人，别的，包括和他一伙的那些人，都看得出来，陈明媚和黄玉斌，两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所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绝大多数情况，是指丑男妄想着美女。但是，大家别忘了，“癞蛤蟆”也有雌性的，“天鹅”当中，也有男天鹅。所以，这句话，用在陈明媚之喜欢黄玉斌这件事上，也还算比喻得妥帖恰当。

这般南辕北辙的距离，如此天悬地殊的差距，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谁会看不出来呢，大家都不是瞎子。可陈卫松就不管这些，他老婆不管这些，陈明媚更不管这些，在他们看来，在这个地方，要办成什么事，哪会有那么多障碍。

只要黄玉斌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身影一出现，陈明媚就会口水哩罗、涎皮厚脸地凑上前去，脸上的肌肉，扯南山，塞北海，胡乱调度起来，做出双手可掬的满面笑容。无话找话，对黄玉斌问这样询那样的。两把扫帚眉，一双咪斜眼，春心荡漾，秋波回旋。从那眼中，似乎伸出无数条长舌头，只管在黄玉斌那美玉一般白皙润泽的脸颊上，反复摩挲，舔来舐去。

黄玉斌看得背脊麻，冷汗涔涔，肠胃痉挛，手足冰凉，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只觉得，陈明媚那眼神，完全就像赛场上令枪的响声，这响声，只会激他猛然力，拔足狂奔。但这里是学校，不是赛场，陈明媚和他说话，他不能甩开大腿就跑，弹跳起来就逃。那样，会伤害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心滴。

只要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学校里的老师，大多都会挤眉弄眼，看大戏一般兴味十足，拿着他俩来回打量，反复观摩。认真校对，细致考正。

众人看他们那眼神，于黄玉斌而言，有如芒刺在背，令他如坐针毡，浑身难受，痛苦不堪。于陈明媚而言，全是激励的掌声，仿佛催人奋进的战鼓，令她愈意气风，信心百倍，浑身舒坦，万般受用。

陈明媚异常欣慰，无比宽怀，她才略有表示，大家便都心知肚明。当教导主任的爸爸经常说，明人不用指点，响鼓不用重锤，老师毕竟是老师，太灵醒了，不用自己费尽周章，大家便都心知肚明地予以配合。咳，与明理人打交道，就是好，轻松，容易。透彻，爽利。

陈卫松、陈明媚，还有陈卫松的老婆，他们都频繁地向黄玉斌伸出友谊的橄榄枝，已经无数次向黄玉斌出邀请，要黄玉斌去他们家吃饭。但都被黄玉斌想法子拒绝了。

一见到他们家三口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黄玉斌都如见蛇蝎，避之不迭。

“看黄玉斌那个样子，莫非对我们家明媚，没有什么想法？”有一次，陈卫松的老婆，有些疑惑地问陈卫松。

“咳，你不要管这么多。我们自己的女儿，我们难道还没这点自信。黄玉斌那里，应该没问题，年轻人嘛，害口识羞的，正常。再说了，古话说得好，美女怕髹夫，俊郎怕缠女。只要下足工夫，哪会有摆不平的事情。”听陈卫松的口气，把黄玉斌弄成自己的女婿，好像已经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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