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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貞娘穿了身大紅繡竹葉的小襖,下頭也是一條白羅裙,她如今身量拔高,穿了這身衣裳愈發顯得亭亭玉立,幾個女孩站在一起,第一個瞧見的就是她。
既知道了楊氏無心拿自己攀高枝,秦芬也不曾扮拙,選了身湖綠襖子,上頭繡著牙白色梔子花,又在衣裳上熏得素馨花香,整個人清清爽爽,好似初夏傍晚綻的一朵花。
秦珮大病初癒,有意打扮得精神些,穿了身茜草紅的小襖,頭上除開花釵,又戴一支嵌紅碧璽的蟲頭簪,幾個姐妹里,她倒是最亮眼最別致的那一個。
平哥兒和安哥兒兩個,穿著一模一樣的大紅百蝠襖子,頭上也是如出一轍的羊角揪,他們二人日日呆在一處,同笑同哭,如今面容也有幾分相似了,這時打眼一瞧,好似雙生子一般。
楊氏將兒女們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見個個都是妥當的,滿意地點點頭,領著孩子們出發了。
英王府與秦宅隔著大半個皇城,要去赴宴,得經城中最繁華的萬步大街穿行而過,牛媽媽聽了楊氏吩咐,一路上反覆叮囑趕車的把式小心謹慎,不可衝撞行人,誰知行到一半,還是遇見一樁麻煩。
萬步大街上商鋪便有百餘家,路邊的小攤商販更是不知凡幾,這些小商販中,大部分是老實厚道的買賣人,卻有那十幾二十個,專揀外鄉來的有錢人作冤大頭,以訛錢欺詐為生。
秦家的兩輛馬車走到幾個地痞攤子面前,他們聽見跟車的下人說的是外鄉話,互相使個眼色,把自己的攤子一推,攤子上的貨物頓時好似出巢的小鴨,遍布滿地。
車把式勒馬不及,那些四散的貨物,早被踩得面目全非。
旁邊一個賣字畫的,是他們的託兒,立時大叫:「光天化日之下,怎麼能毀損別人東西,快扯住他們,別叫他們跑了!」
幾個「苦主」一擁而上,一人扯住一匹馬,不許秦家的馬車走,只是嚷嚷著要去見官。
牛媽媽和紫晶也不是初見世面的,當初跟著秦覽在任上,見過的潑皮無賴且還勝過這幾個,然而此地到底是京城,行動間有個不妥,便要連累秦覽被人告去御史台,二人少不得按下脾氣,好聲好氣地交涉。
看這幾個是路邊擺攤的,賣的都是些土罐瓷瓶和木雕等物,想來也不甚富貴,不過是多賠些銀子了事,於是牛媽媽下得車來,找了個嚷得最凶的,道:「幾位店家,我們的馬踩了你們貨物,原是我們不是,請店家說個數,我們照賠就是。」
此時聽牛媽媽說的是官話,便知她是做官人家的奴婢,這些人反倒更肆無忌憚了,須知做官的最怕鬧事,他們此番卻是遇見肥羊了。
「我那小李兄弟賣的都是家傳寶物,的土罐、東漢的瓷瓶,加上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你賠個五千兩銀子便罷!」
馬車裡,幾個女孩兒都豎著耳朵聽外頭動靜,聽見外頭叫五千兩,已知是遇見了無賴,這時秦珮忍耐不得,掀起帘子直直看了出去。
金陵城裡民風開化,秦珮露出臉來,也並不為失禮,路邊幾個奶奶媳婦見了車裡的姐妹四個,倒停下來多看幾眼,互相議論幾句這幾個姑娘生得好,再瞧見這家的奴婢不曾仗勢欺人,都暗道是個好人家。
有那知情的見幾個潑皮嚷得凶,便在人群中嚷一句:「李四孬,你成日就知道訛人,別為難人了,見好就收吧!」
李四孬被戳穿,面上也不見羞愧,只從地上撿起一個已然碎成兩半的銅器,耀武揚威似的道:「這銅壺可是老物件,誰說我訛人來著?」
眾人見那銅胎甚薄,不似當今的鑄造工藝,只怕當真是個古物,是這李四孬攙在尋常貨物里專用來訛人的,這時都恐惹上麻煩,無人說話了。
李四孬見無人敢應聲,愈發得意:「大夥都知道,前朝武慶年間有個能工巧匠,能把銅器做得好似牛皮紙一般薄,他無子無女,死後技藝就失傳了,我這銅壺,可就是武慶年間的,難道還不值得三五千兩的?」
牛媽媽和紫晶也是識得東西的,知道那銅器來歷不小,饒是見過許多世面,這時也不知如何應對了。
楊氏坐在馬車裡,緊緊摟著兩個兒子,腦子裡不停地想著辦法,她平日裡心思細密、手段厲害,在內宅也不曾輸過誰,此時遇見這幫不要臉的潑皮,想了十幾條辦法卻沒一個管用的。
姐妹幾個在後頭的馬車上也氣鼓鼓的,秦珮早把車帘子摔了下來,喘著粗氣,把手裡的帕子揉得好似個麵團子,低低罵一句:「不要臉的東西!怎麼不曾被馬一腳踩死!」
楊氏平日管教嚴厲,依著規矩,這一句已是破了格了。這時其他三個女孩都是一般心思,無人來挑秦珮的錯處,反倒都點點頭:「是不要臉。」
局面僵持,眾人都不說話了。
「你這銅壺若值三五千,只怕宮裡造辦處的那幫人都要氣死了!」一個聲音響起,頗有些耳熟,此次是秦貞娘與秦芬一道聽了出來,互相對視一眼。
秦淑與秦珮不曾聽過范離的聲音,這時聽見有人出聲解圍,都好奇地湊到窗邊去看,秦貞娘此時也想瞧范離如何替自己家解圍,掀起另一邊的窗簾子,秦芬稍一猶豫,湊到了秦貞娘身邊。
前幾次見范離,他或是錦帶輕裘、或是一身勁裝,瞧著或是紈絝灑脫、或是機敏凌厲,總之是個富貴子弟模樣,此時卻只穿了件家常竹青圓領長袍,手上拿把摺扇,便是與秦恆站在一處,也無甚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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