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送饭（第1页）

老李头和于大爷的官司打没打，新厂不知道。但新厂知道的是于大爷再也没有来送过垃圾，老李头还在运垃圾，还是会在新厂家门口掉垃圾。但新厂扫那些路上被故意洒落的垃圾时再也不敢有恨意。新厂也再没有领着小伙伴去偷老李头家种的东西。大柳树旁的河段新厂也没有再去了，不管是在白天还是晚上。

新厂他爸当小包工头应该干的很好吧，因为他爸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新厂很喜欢家里这种轻松的感觉。倒是他妈不知怎么想的，没人回来欺负她了，骂她了。她还不习惯了，只要没事就还总喜欢去新厂他爸干活的地方转转看看，好像不去讨两句骂心里都不踏实。新厂劝了很多次，他妈也不听他的，还总是拿着送东西的借口一直去，新厂后来都懒得说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毕竟很难一下就改变过来，新厂就是。他还是喜欢有时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去。只是现在他不敢再去河边了，只在村子里转悠。在路上都没有了行人，在别人家都关门上锁时，他一个人围着整个村子里闲逛，有时坐在别人窗下，有时蹲在别家门口，有时就躺在路边的草垛上。慢慢的他现他喜欢上了这里，喜欢夜晚村中的灯火，狗叫，私语还有秘密。新厂就是在村里来回的游荡中，度过了他小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

那年9月，新厂14岁，他上初中了。和大嘴，杨风，孬蛋上了一所距离他们的小学只隔了两条马路的镇第三中学。

新的环境，新厂快乐着。熟悉的朋友，和善的同学，亲切的老师，又窜了一节的个头，好像还变白了点的皮肤，新的衣服，新的鞋，家里更好的条件，不经常回家的爸爸，一切仿佛都按照新厂的梦在展着。新厂心满意足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甚至以为他会永远这样快乐下去。但是很快这一切都再次因为他爸而破灭，就像真是一场梦，说醒时一切都消失了。

新厂他爸黑蛋自从跟着九成干工程，越来越受到九成的器重。而郭九成的名头更是越来越大，他的建筑工地遍布全镇，甚至已经开始承包炼油厂内的大工程。黑蛋作为九成的手下第一包工头自然而然的也跟着水涨船高，自己也开始承包一些小工程。

在农村一个人从没钱变的有钱后，先要面临的挑战就是针对你的各种流言蜚语，其中又以桃色传闻最受听众喜欢和传播。传新厂他爸最多的就是黑蛋在工地养了个女人，这女人白天负责给工人买菜做饭，晚上负责给黑蛋暖被窝，而且黑蛋喜欢叫上他媳妇一起来个三人行。

新厂妈妈当然也听到了这些谣言，她选择无视谣言和信任自己的男人，只不过从那以后新厂妈妈都会选择在大白天，人多时候去黑蛋那里。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敢经常去，因为每次去都还要挨上黑蛋一顿骂。好像她的出现损害了黑蛋那新近大包工头的形象。

一个最适合睡觉的雨中星期天，新厂妈做了一大锅红烧肉。隔着窗子对着还在睡觉的新厂说：“乖，我去给你爸送点东西，锅里有红烧肉，你起来了吃。”。

新厂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床头的闹钟，1o点多钟，转了一个身又睡了。昨晚他趁着他妈睡觉又出去在村里转了半宿才回来。

新厂妈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提着装满了红烧肉和米饭的饭盒，走着往新厂他爸现在承包的工地去。

下着大雨，工地泥泞不堪还有好多地方都已经成了水坑。新厂妈妈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砖块往里面走着，砖块于砖块之间正好是一步。这估计是工人们下雨时自己整的临时路，只有两条，一条通往住的地方，一条通往厕所。

新厂妈妈先经过了工人们住的简易房，透过低矮的窗户能看见工人们正围在一起打扑克，工人们也看见了新厂妈妈，当新厂妈从窗户走过后，房子里立刻出一阵窃窃私语，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声从屋里传来。新厂妈低着头，加快了脚步。裤脚已经湿了，鞋边也沾了点泥。

黑蛋有一间单独的房子，在工地最里面挨着放工具的仓库，和这些工人住的地方还有点距离。新厂妈看见了那个房子，摸了摸饭盒，走的更快了。快到门口时，她站住了，她听到从房子里传来的那种女人和男人的喘息声。那个男人的声音她很熟悉，他出的声音本来应该是只属于她的。这个小个子女人愤怒了，她从没有愤怒过，但这时那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激起了她埋在心底的脾气。

她一把扔掉了雨伞，像疯似的尖叫，对着房子的铁皮门直愣愣撞了上去，咚一声，她竟然被门反弹了回去，一下坐在了地上，红烧肉撒了一地，身上也全部沾上了泥土。她更加愤怒了，尖叫着站了起来，又一次对着那个大门冲了过去。屋里的喘息声在寂静了一刻后，换成了杂乱的声音。那破门就像是在嘲笑新厂妈妈，整个简易房都在新厂妈妈那两撞下生了晃动，但这个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新厂妈妈被门欺负了两次后，不再和门较劲，开始用尖利的嗓子大声的在门口骂着跳着，她用了她毕生听过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她只骂那个勾引她男人的女人，骂遍那个女人的父母亲人和祖宗十八代，还骂遍了那个女人用来勾引他男人的全部器官，但她始终没有骂她男人一句。

工人们听到声音，都从屋里跑过来看热闹，有的披着编织袋，有的顶着衣服，有的顶着一块木板，都在那儿笑着看着。

当新厂妈骂到那女人的下一代的时候，门吱的一声开了一条缝，新厂妈妈一下就停止了骂声，直接对着门又冲了过去。门终于被撞开了，新厂妈妈看都没有看她男人一眼，像电视里报仇的女鬼似的尖叫着伸出两只手对着那男人身后的女人脸上就招呼了过去，黑蛋挡在了她身前一下就抓住了她的两个手腕，两手一举一拉，就死死控制住了他的女人，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就趁机从两人的空隙中跑出了屋子，消失在了雨中。

新厂妈妈不甘的叫骂着，挣扎着。当她知道她已经无法挖烂那个臭女人的嘴脸时，她终于开始骂她的男人，想用手挖她的男人，她真想把他的心挖开看看，看看他长的是什么狼心狗肺。但她的手腕被黑蛋紧紧的抓着，她没有丝毫力气去反抗。她不甘心，她开始咬，对着黑蛋的胸口就是狠狠一口。

黑蛋啊的叫了一声，一咬牙一松手接着一脚，直接把新厂他妈踹出了屋子，他还不解气，出了屋子，对着趴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又是几脚，边踹边说：“疯婆子，我让你疯。”。新厂妈妈一动不动。黑蛋踹了几脚后，拉着她的一个手腕，像拖着一只死狗似的把她拖进了屋子。随手往地上一扔，又走出屋子，对看热闹的工人骂了几句滚蛋，就又钻进了屋子，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黑蛋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看了看还躺在地上披头散，喘着粗气的女人。黑蛋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洗脸盆的旁边，用毛巾擦了擦被雨水淋湿的头，又脱下了湿透的背心，低头看了看刚才被新厂妈妈咬的地方，没烂，只有淤青。张嘴骂了句：“真是一条疯狗。”。

新厂妈妈不知是被这句骂声刺激了，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就从地上窜了起来，对着正光着膀子用毛巾擦身子的黑蛋就扑了过去。一个1米5多的女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快1米8天天干活的壮汉手里讨到便宜，她的指甲在黑蛋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换来的是黑蛋抓着她的头，对着她狠狠的几巴掌和对着脑袋的几拳。她这次是真晕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她还是爬在地上，屋外已经没有了雨声，屋里也没有人了。她晕乎乎的站了起来，头痛欲裂，嘴角的血已经凝固。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无力的抬起一只手整理了一下头然后走出了屋子，四处寻找她扔的雨伞，她找到了，她举着伞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地上更泥泞了，水洼也还在。她往工地的大门走去，踩在泥里，踩在水洼里。工人们都已经开始干活了，比来时嘈杂多了。很多人看见了她，没人理她。她用伞遮住了整个头，低着头只能看见脚下的一点路，她沿着马路最最边缘的地方往家走去。路上的人都看着她，但都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觉得这人真怪，不下雨了还张着伞。

到家了，她没有叫新厂，还是举着伞，直到进了屋子，一下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