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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陈轻絮是他半个老师,这话没错。两年前长庚乌尔骨发作时,被师父撞见,这个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道的沉重的秘密终于有了另一个出口,他师父自称不通医理,带他辗转多地,最后在东都找到了陈轻絮。只可惜乌尔骨乃是北蛮巫女的不传之秘,见多识广的陈神医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好一边给他开些平心静气的药,一边慢慢钻研。期间,长庚找她打听过顾昀的事,拐着弯地问道:&ldo;陈姑娘,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耳目时灵时不灵的?&rdo;陈轻絮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不便多嘴,于是只是简单地回道:&ldo;有。&rdo;长庚又问:&ldo;那什么样的耳目不灵能用药缓解?&rdo;陈轻絮答道:&ldo;天生的不行,后天受伤造成的视受损情况而定,中毒的或许可以。&rdo;她以为长庚拐了这么多弯,接下来会直接问出顾昀的事,可是没有,她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这少年的聪明通透。长庚听完,只是沉默了许久,最后恳求她收自己为徒。陈家世代出神医,又讲究又不讲究,家训只有&ldo;悬壶济世&rdo;四个字,像话本中那些性情古怪的&ldo;神医&rdo;那样只接疑难杂症、&ldo;看病下碟&rdo;的,必要被逐出家门的,重伤重病、奇毒绝症她治,小儿风寒、妇人难产找她,她也欣然而往,对平生所学自然也不会敝帚自珍,没有什么&ldo;家学不能传外人&rdo;的规矩,有人求,她就教,只是陈姑娘说自己也不算出师,不敢名正言顺地收徒,所以只能算半个师父。陈家在太原府,到了秋冬时节,陈轻絮一般不在南方逗留,长庚料想她此时还在蜀中,必然有事,便从怀中取出个钱袋交给那玄铁营的小将士,打发他雇车将老人和妇人送回去。小将士哪里肯接他家穷困潦倒的四殿下的钱,忙胡乱推拒一番,匆匆去了。等这些闲杂人等都走了,陈轻絮才取出一个布袋子:&ldo;碰见你正好,这是我新调的安神散,你带回去试试。&rdo;长庚道了声谢,接过来收好,取了一点塞进自己的荷包里。陈轻絮无意中瞥见那荷包,眼前一亮,只见上面没有什么&ldo;鸳鸯戏水&rdo;、&ldo;蝴蝶双飞&rdo;之类让人看着就眼晕的绣活,干净的绸子里,外面包了一层磨得极薄的软皮,皮上用刻刀镂空刻了一小圈花纹,像是个铁腕扣,机关勾连,尖端还露出一侧刀刃,几欲飞出,极其精巧。陈轻絮随口夸了一句:&ldo;这是哪里来的荷包?好别致。&rdo;长庚:&ldo;自己做的,你要吗?&rdo;陈轻絮:&ldo;……&rdo;饶是陈神医千军万马中泰然自若,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震惊。&ldo;很结实的,&rdo;长庚推荐道,&ldo;对了,还没问你,中秋都过了,你怎么还在蜀中?&rdo;&ldo;安定侯南下路过蜀中,约我在此,&rdo;陈轻絮反问道,&ldo;怎么,你不知道?&rdo;长庚:&ldo;……&rdo;风水轮流转,这回被震惊的换了人。好半晌,长庚才借着安神散的余香,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ldo;不、不知道,我义父……他南下做什么?&rdo;陈轻絮莫名其妙道:&ldo;安定侯离开西北当然是有军务,我不过仗着祖荫同他说过两句话而已,他要做什么也不会跟我说呀。&rdo;长庚:&ldo;可是刚才那位玄铁营的小兄弟告诉我,他头年会回京……&rdo;陈轻絮听了更加莫名其妙:&ldo;这还没到重阳,侯爷头年回不回京,跟他现在身在何处有关系吗?&rdo;长庚:&ldo;……&rdo;他哑然片刻,终于忍不住失笑,想来大概只有他这样盼极了也怕极了的,才会将三四个月的光景视为无物。&ldo;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这事才来的,闹了半天是凑巧经过,&rdo;陈轻絮道,&ldo;他信上说约莫就是这几日,你要是不急着赶路,不如留下等他一等。&rdo;长庚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思绪早已经飘到了千里之外。&ldo;长庚,长庚!&rdo;陈轻絮在他耳边一声低喝,长庚蓦地回过神来。陈轻絮正色道:&ldo;我和你说过,若不是解药,再安神的配方也终究只是个辅助,乌尔骨最忌心绪不宁,你心里的每一段浮想都是那毒苗的养料,今天短短一会,你已经走神两次了,到底怎么回事?&rdo;长庚道了声&ldo;惭愧&rdo;,神色淡淡地垂下眼,不想多谈,,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向了方才自己开出的药方上。想来她行医天下,肉体上刀伤剑砍、沉疴宿疾医过不知多少,却也不知该如何医治一个人的心吧?没多久,送人的玄铁营小将士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见长庚没抛下他再次失踪,先大大地松了口气。长庚借了几本《药经》,与陈轻絮告辞,带着小将士住进了附近镇上的一家客栈。蜀地秋虫猖狂,夜深人静时显得越发聒噪,长庚将新配的安神散放在枕边,感觉陈姑娘的新药实在不怎么样,非但不安神,反而很醒神,熏得他半宿没睡着,只好爬起来秉烛夜读,点完了一碗灯油,将三本《药经》背下了两本半,才挨到天亮,依然没有一点困意。他胸口里好像莫名多出个金匣子,正白汽蒸腾地烧着永不见底的紫流金。无论长庚在心里默念几万遍&ldo;平心静气&rdo;,如何以平常心态看待顾昀不日将至,甚至如何尽量不想这件事‐‐热切与焦躁依然并形成双地缠住了他的骨头,每时每刻都拿着长满尖刺的藤蔓抽着他的心,一会疼一会麻,自欺欺人也不管用。匪祸即使烈风呼啸过耳,马蹄暴躁地捶打着地面,沈易还是耳聪目明地听出车里的声音不对了,他催马赶上顾昀,腾出一只手捂住胸口,模仿了个呕吐的动作,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那位吐了怎么办?顾昀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一下,明晃晃地表示‐‐活该,自己收拾。顾昀南下,是为了南疆军统帅傅志诚丁忧一事,傅将军老母新丧,他便上书朝廷,声称自己要挂印回家,为母守孝。&ldo;丁忧&rdo;其实是个不咸不淡的托词,走也行,不走也行,反正怎么都有话能圆回来,但封疆大吏们历来没有这么办的。倘若统帅回家几年,万一有战事,谁来负责?何况整个大梁都知道,那傅将军乃是土匪头子出身,是当年被老侯爷揍服了招安,方才入仕,至今见了皇上都是有时克制不住,时不常地会冒两句粗话出来,根本没那么讲究。傅将军分明是对击鼓令不满,又赶上这一年南方水患,南疆一线乱得要命,便干脆踩着这节骨眼撂了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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