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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4闻偈(第1页)

莽哥这是第二回跟共产党打交道,第一回是在桃花江碰到的那个游击队长沈建良,当时来去匆匆,也没得啥子特别的印象;没想到第二回碰到的共产党,居然是自己从小耍到大的二妹子。他现在很是为二妹子的处境担忧,他虽然不关心啥子国家大事,但是当了几个月的警察教官,听到廖局长他们摆龙门阵,也晓得一些事情。

虽然,表面上,国民党跟共产党,这两个当时一路并肩跟鬼子拼死拼活的弟兄,在鬼子投降后,签订了《双十协定》,但是双方都晓得,这个协定不过是一纸空文。早在十月间(1945年阳历年底),警察总署就下了“剿共戡乱”的密令,成都警察局也跟到制订了政策,不论是官还是民,只要逮到共产党,甚至是举报,统统有奖赏。那段时间,随末二时(经常)会看到警察局、特勤处、中统局、军统成都站的人,不分白天晚上的逮人,搞得到处乌烟瘴气,人心惶惶。

尽管现在二妹子去了重庆,但是,重庆那边的情况估计跟成都也差不多;只是一想到二妹子先前那种决绝的表情,他就晓得,无论他说啥子,二妹子都会坚持走她的路,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选的路,即使砍脑壳,我也认了”,所以也没有劝她。

好在莽哥是个想得开的人,既然别个(人家)二妹子都不怕,他又操的啥子闲心,俗话说,猪往前拱,鸡往后扒,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丝毫勉强不来。还没有到连界场的时候,他就不去想二妹子的事情了。

莽哥到三姐屋头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东子早就回来了,一家老小听到说莽哥在成都警察局当了官,都欢喜酿了,杀鸡炖膀,打酒割肉,过了一个闹热年。莽哥看到侄儿一家过得安安生生,吃穿不愁,山伢子跟两个侄孙儿就像亲的一样,四川话也说得溜熟,就放心了。到了正月初四,跟侄儿一家告了别,回了珠溪河。

到了珠溪河,莽哥买了礼信,来到李三爷住的地方,门房老头领到进去;过了走廊,李三爷的儿媳妇正在堂屋门口坐到打鞋底,看到莽哥,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身子扭到一边,朝堂屋里喊道“爸爸,来客了。”

李三爷从屋头出来,看到莽哥提着礼信,心里有些奇怪,两家人好多年没得走动了,这个娃娃莫非有啥子事?还没有开腔,莽哥喊道“三爸,过年闹热哦?”

李三爷跟莽哥的老汉儿是老庚,又是穿叉叉裤的朋友(意为是同年,又是穿开裆裤的朋友),所以莽哥喊他三爸。李三爷呵呵笑道“闹热,闹热,都闹热哦。”说着,接过莽哥手里的东西,又说。“难为你想得到,还来看看我。”

李三娘也巅着小脚出来,把莽哥让进屋里,佣人泡了茶上来。三个人摆了几句闲龙门阵,莽哥说道“我碰到二妹子了。”

李三娘一听,惊咋咋的问道“你碰到二妹子了?在哪里碰到的?她现在做啥子?生活过得好不好?”

莽哥笑道“我在成都碰到的,她现在很好,说是跟同学做买卖,我看她红光满面的,比以前好看多了,还让我跟你二老捎话回来,喊你们不消担心她。”

他不敢跟李三爷老两个讲实话,怕他们担心。李三爷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二妹子,当时就不该送她到成都去读啥子书,读来读去,把心读野了,几年都不回来,回来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

莽哥道“三爸,这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娃娃长大了,肯定有各人的事情,也有个人的想法,你就让她去跑,等跑到没得啥子劲了,她就回来了。”

李三爷眼睛一瞪,说道“叔广,你这句话我就不爱听了,一个女娃子家,在外头跑啥子,跑野了啷个嫁得出去?你下回再看到她,生拉活扯的,你都给我拉回来。”

莽哥心想再看到她还不晓得啥子时候呢。但嘴巴上还是答应得蛮勤快,道“要得,要得,只要有三爸这句话,我再看到她,保证把她弄回来。”

随后,又摆了哈儿龙门阵,李三爷留饭,莽哥象征性的在那里吃了一点,告辞出来,找到荷包蛋、老挑几个,摆开场合好好喝了一场。

莽哥回到成都,每天基本上除了喝酒,就是打牌。先是顾统办招待,请莽哥跟刘老幺几个现在云兴社和龙翔社已经和好了,跟青龙会的恩怨在银剑泉的调解下也没得事了,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特情处徐亦才吃了个哑巴亏,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打落牙齿往肚皮里吞。码头上的事算是处理麻利了,顾统的伤也好全了,兴头很高,把弟兄几个拉到荣乐园,大吃二喝一顿。接着是廖局长,请市局办公室黄主任、人事处周文书几个,喊莽哥去作陪,又喝了个四脚朝天。然后是刘老幺、小边、光头、张少东、潲缸等平时耍得好的一些弟兄伙,大家轮流做东,挨到喝了个遍,就连正月十五的花灯,几个人也是二麻二麻的去看的。

这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元宵节,成都自然少不了热闹一番白天,到处彩旗招展,火炮声、锣鼓声此起彼伏;耍狮灯、龙灯的,踩高跷的,打腰鼓的,唱戏的,一拨接一拨,街上更是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到了晚上,整个成都灯火辉煌,那个情景朱二娃写不出来,借用前人几句词来概括“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一般来说,不出正月就不叫过完年,北门分局虽然过完大年(正月十五)就上班了,但训练还没有开始,莽哥只是到局里点点卯就回去了,有的时候连点卯都不去。这天,莽哥点完卯出来找刘老幺喝茶,正好刘老幺的婆嬢带到才满月的娃娃回娘屋(娘家)去还没有回来,也是闲得无聊,就提议去峨眉山逛逛。

两个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出来找了两辆黄包车,说好价钱,直奔峨眉山而去。这两个昨天晚上都熬夜了,上了车哈哈儿(一会儿),就在车厢里睡着了。到了眉山,四个人打了个尖(简单吃点饭),继续前进,哪晓得天公不作美,将过乐山,就落起了毛毛雨,车夫支起了棚子,自己披了雨布,一路小心往前蹬。好不容易到了凤凰堡,天已经擦黑了,莽哥付了车钱,两个找了个幺店子,吃了点饭就睡了,准备第二天早上爬山。

第二天大早,雨还在落,是那种沾衣欲湿杏花雨,不大,但是很密。莽哥、刘老幺二人一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在幺师的送客谣声中出了门,出来买了两把撑花儿(油纸伞),吃了早饭,打起撑花儿,向报国寺走去——刘老幺以前来过几次峨眉山,认得到路,自然做了莽哥的导游。

报国寺相当于峨眉山的大门,游峨眉山一般都从这里进去。这报国寺依山而建,伟岸雄奇,青砖碧瓦,绿树红墙,更兼香烟缭绕,梵音净唱,硬是庄严肃穆。

山门外头,先看到两个石狮子,威武雄壮,张牙舞爪,像是要吃人一样;山门上有块大匾,上面是康熙皇帝题的“报国寺”三个大字,两边的石柱子上个刻了副对联,叫啥子凤凰展翅朝金阙,钟磬频闻落玉阶。

刘老幺读过私塾,认得到字,一边带到莽哥到处逛,一边跟他讲,莽哥一边看一边点脑壳,也不晓得是真懂还是装懂。两个穿过山门,进了弥勒殿,一个和尚看到他们,上来合什行礼,请两个烧香;刘老幺拿出钱,请了两柱香,递给莽哥一柱。两个人在钟鸣磬响中上了香,磕了头,这才抬起脑壳来看弥勒殿当然供着弥勒佛,只见他挺起大肚皮,眯着眼睛,扯起嘴巴,一如既往的大笑,也不晓得笑啥子;他的背后站着韦陀,金盔金甲,右手托山,左手按金刚降魔杵,凶暴暴的,样子有些吓人。

从弥勒殿出来,就是大雄宝殿,供着如来佛,左文殊,右普贤,十八罗汉分列两边,或慈眉善眼,或厉色怒目,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两人走走停停,说说摆摆,从大雄宝殿出来,穿过七佛殿、普贤殿,出来右拐,沿着一条石板路,向伏虎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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