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唯有自救（第1页）
小女孩情况稳定，已从隔离病房转出，哑父却依旧不能如愿陪在她身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入院治疗的费用简直比烧钱度还快，可医院每天的催缴单都像一张张催命符，让哑父时刻不得休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还能有谁可以借钱，他把机会最大的放在了最前面，一一拜访，那些曾经许诺要当兄弟一定会雪中送碳的人，在知道小女孩得的是难以治愈的重病之后，觉得这是个无底洞，那言之凿凿的誓言的全变成了虚伪可笑的寒暄，更有甚者还给哑父出主意，劝他放弃治疗，重新找个媳妇儿生个健康孩子，钱也不用花了，人生也开始了新篇章。哑父看着那人一张得意忘形的脸，将怒火死死压住，不想再耽误片刻。时间后面有一只食人的野兽，它追赶着哑父怀里的小女孩，也追赶着时间，它一口吞掉小女孩所剩不多的时间，但更为眼馋的是想将小女孩整个吞进肚子里，哑父抱着小女孩，拼命的狂奔着，不敢松懈半毫。
借钱的过程太过艰难，哑父毫无列外的都被拒之门外，自尊被不断消磨，希望被不断浇灭，他就像一个孤单的容器，独自收集着这些坏情绪。一到中午，哑父无论多远都得赶回医院给小女孩送吃的，他进门之前都会在走廊的洗漱间，把脸洗洗干净，把手里里外外刷得干干净净，周整周整衣服，换上一副笑容，进门以后的哑父就要隔绝所有现实的为难，只想当一个慈爱的父亲，专心照顾女儿，看着女儿一点点痊愈。
小女孩因为治疗胃口不佳，往往简简单单吃上几口就很难受，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哑父很是心碎，小女孩看着眉头紧锁的父亲，也不忍心，于是她假装胃口很好，笑着告诉哑父，
“爸爸，我好像又有点饿了，我再吃一口吧。”
食物进嘴味同嚼蜡，可是看见哑父稍微舒展的眉头，小女孩就觉得很满足，
“爸爸，你放心，我会赶紧好起来。”
哑父本想伸出手摸摸女儿的头，手伸出去又觉得自己脏，想想就把手又缩回来了，脸上写满了愧疚，哑父总觉得是自己不讲卫生造成今天的局面，哑父的眉头又紧缩，小女孩察觉到这一幕，
“爸爸，你今天特别帅。”
哑父被这一句话逗乐了，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小女孩也跟着满足的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小女孩就突然呼吸急促，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哑父被这幕吓到六神无主，还是隔壁床的家属帮他按响了护士铃。很快护士就端着急救药赶了过来，拉上帘子，哑父被隔在帘外，快要急疯掉，过了几分钟，帘子拉开了，小女孩戴上氧气罩闭着眼，护士瞪了一眼哑父，
“注意保持情绪稳定。”
哑父低着头擦掉眼角的泪珠，不敢再出响动。这时，又有一个胖胖的护士来催隔壁床缴费，隔壁床的欠费一直没有补上，已经拖了好几天，医院实在没办法，只好下了最后通牒，家属脸上只有无可奈何，胖护士也只能摇摇头，
“那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这床一会儿就要住进新的病人了。”
隔壁床慌了，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仓促收拾行李，背着病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对面床的家属们纷纷叹息，这种病一旦出院就等同于等死，可是谁也没办法挽回些什么。前脚刚腾出的病床，很快就有人来整理换新，下一秒就住进了新的病人。没过多久，胖护士又拿着一堆单子进了屋，催着好几家人赶紧缴费，第一个收到催缴单的就是哑父，胖护士知道他不识字，跟他说到，
“再不缴费，你们就只能搬出去了。不好意思，我们也没办法了。”
哑父拿着那张单子，心里凉了半截儿。胖护士刚走，小女孩就一脸担忧的问哑父，
“爸爸，我们明天是不是就得回家了？”
哑父摸了摸干瘪的兜子，也不知要如何回答。病房里吵吵嚷嚷，哑父也被搅得心烦意乱，他让小女孩好好呆着，自己躲到了楼外的院子里，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脑袋里却想不出一个能快赚钱的办法。
若想看透人性，若想悟透人生，没有比医院更好的地方了，哑父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有哭着进来，笑着出去的，有抬着进来的，有抬着出去的，有人哭求扭打，有人拥抱庆祝，有白事，有红事，有人生，有人死。哑父焦灼蹲在地上，太阳白炽，哑父眯着眼，挠着头，心里甚至祈祷希望有人丢钱，又恰好能被他捡起，他望眼欲穿，直到救护车呜啦呜啦开了进来，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抬下一个浑身是血的伤员，哑父看见那人脑壳都露出了骨头，血呼啦一片，估计是没有生存的可能了。这是哑父看见的最惨烈的一个了，他身体被鬼神牵引一般忍不住上前，他就在手术室外远远等着，手术没进行多久医生就出来了，一开口，家属就哭晕在走廊，哭够了，家属靠着墙呆若木鸡。殡仪馆的人很快就来拉走了尸体，紧接着保险公司就来了人，确认死亡之后就让家属签字认领。哑父看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之后，听见家属在哪里嘀咕，
“他姨，人走都走了你就别计较了，好歹之前买了保险，现在人家公司也给赔了几十万，你就拿着这钱好好把娃带大，也是了却他一桩心愿不是吗？”
听完这番话，哑父的心被击了一下，穷途末路也还是迎来了一条小道，只是代价有些高昂，可是为了女儿，他还有什么不舍得交换的呢，哑父在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决定。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走回病房，却不进门，只是隔着玻璃驻足很久，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哑父心里默默说了很多，然后决绝的走出了医院大楼，每一步都那么的坚定，不曾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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