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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頁(第1页)

他鬧著要與師尊同睡,不肯去自己的屋子,玉奚生被他磨得沒脾氣,便這樣坐在榻前,溫聲細語地喚著小鸞,哄他入眠。

想著想著,欒青詞眼眶便紅了。

滿打滿算他也不過活了二十八年,憑著前十八年的回憶,撐過了後面那漫長到等不見天明的十年。而他還沒有經歷過更漫長的離別,便已嘗夠了苦。

他瞧著師尊眼眸中的痛色,想要伸手去撫他眉眼,蒼白無力的指尖剛剛抬起,便被溫和地攥住。

「不要動。」玉奚生依舊溫柔,心魔與懷素仙尊在這一點上並無區別,哪怕性情變了,對欒青詞還是會溫聲細語,「好生睡吧,小鸞。」

欒青詞沒有血色的臉上微微露出了個笑,他有好多話想要說,想與他說這十年來的思念,也想與他說適才背水一戰時,他忽然有些怕死,還想告訴他適才見他眸中痛色時好難過。

但最終欒青詞卻不知該說什麼。

心魔是師尊對他的愛,他甚至不知道這私慾有一日會不會再度被壓制下去,那時又該如何面對師尊嗎?

「小鸞。」玉奚生瞧他似有千言萬語,卻一言不發,便輕聲道:「你想與我說什麼?」

欒青詞輕輕地說:「為我授業解惑是你,教我知情識愛也是你,師尊,我該怎麼辦?」

懷素仙尊是仙門中的孤玉,他生在這人間,卻又高坐峰頂,俯瞰著芸芸眾生,予他們慈心憐憫。他不該墮入塵世,孤玉沾了人間煙火,便也要面對世人指摘。

玉奚生愣了片刻,忽地輕笑一聲,蜷指輕蹭過欒青詞微涼的臉頰,低聲對他說:「及時行樂,莫想其他。睡吧。」

欒青詞終究還是睡著了。

玉奚生瞧了他許久,眼神中除卻疼愛便是已經瀕臨極致的偏執,無人能見,連欒青詞也不曾瞧見。

天亮之前趕到蘭城的淨玄長老瞧見的便是重傷到動不了的眾弟子,又從謝庭蘭口中得知前後經過,當即便怒道:「好個靈劍門,宮主說得不錯,此事須得給給我等個說法!」

謝庭蘭也點頭,又嘆了口氣:「還好師兄和師尊都來了,否則就我們這些人,都不夠那東西一尾巴抽的。」

淨玄長老想起途徑城外時瞧見的巨大屍,也不由得靜默片刻,他終於明白為何少主那麼悽慘地被宮主抱回去,誰跟那東西硬轟不得重傷啊!

「那孽畜……」淨玄長老眉心輕蹙。

謝庭蘭也猶豫地問道:「那……到底是什麼啊?」

妖氣不會認錯,但哪裡來這麼大的蜈蚣啊?

淨玄長老似乎有所猜測,卻並未多說,只拍了拍謝庭蘭的肩,「你們倒是命大,暫留蘭城幾日吧,等能動了再將你們與那孽畜的屍一起帶回去。」

欒青詞蘭城除妖之事很快便傳遍玄都,不僅因那從未有人見過的妖孽,更因它口中的一聲鳳凰,還有三重雪宮青鸞君極美的本體。

鳳凰自古以來便是傳聞中聖潔高貴的神鳥,一旦與神相關,便足以讓仙門之人多聽一耳朵了。

青鸞君與那巨大妖獸拼殺至重傷,殊死一搏護佑蘭城百姓,又是傳聞中神鳥的後裔,西陵郡那所謂的修煉邪術相比起來才更想謠言。

距蘭城一戰七日後,欒青詞依舊睡在霜梧峰,始終都沒醒來,不過有虛風長老送來的靈草,加上玉奚生沒日沒夜地灌注靈氣,他身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

終於在第七日,睡了許久的欒青詞慢吞吞地睜開了眼。

榻前有床帷遮光,可見是白晝,欒青詞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不過這一覺醒來,他渾身清爽,坐起來瞧了瞧自己身上石青色的中衣,想也知道是誰為他換的。

不過此刻室內空蕩無人,欒青詞起身從屏風上拿了淺碧色的外袍披上,青絲垂落,額前也沒有抹額,他推開了窗,暖熱的光拂面,屋外是長廊與一方清池,芙蓉綻於池面,樹石為襯,長廊在側。

池邊的樹上有許多供小鳥停留的鞦韆和橫杆,欒青詞幼時本體也不大,最初同麻雀也差不多,但這些小東西都是他少年時玩的,對尋常小鳥而言太大了。

哪怕在這兒也住了一段日子,欒青詞卻從未仔細打量過幼時居所,如今瞧來,竟與他離開那年一模一樣。

身後傳來開門聲,進門那人似是愣住了,連吐息都滯了須臾,才輕聲說:「看什麼呢?」

欒青詞並未回頭,站在窗前輕輕地開口:「怎麼還留著那些?」

「那些啊。」玉奚生輕輕地笑了一聲,從背後將欒青詞擁入懷,半是玩味地笑,「沒良心的小傢伙說走就走,就只剩下這些了。小鸞,捨不得你的不止是我。」

玉奚生自以為將愛念與私慾壓下去便可粉飾太平,殊不知皆是自欺欺人,心魔執著於欒青詞,不正是因玉奚生的情愛而起嗎?

欒青詞沒說話,輕吻便落在了他耳邊,玉奚生在輕輕柔柔地吻他,從耳尖到頸側,最後乾脆伸手捏著欒青詞的下頜,要他轉過頭來,便如願地吻上了仍有些蒼白的唇。

他們在暖陽與舊日的回憶下交換了一個深入而纏綿的吻。

「你瞧那。」玉奚生鬆開了手,抬袖指了指繁茂枝葉間的巢,「你還小時,白日裡就喜歡宿在那,後來長大些了,也不願換,再躺進去,尾巴都垂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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