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克塞恩上（第1页）

阿克塞恩早在三百多年多前就是一尾漫无目的的人鱼，他漠视生命，不通情感，缺乏人性和共感。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会在何处搁浅。

人鱼常年浸淫原始胚海，长长的卷发呈现银白色，声音低哑蛊惑人，吸引人类的同时也憎恨他们，他厌倦了孤独，离开了生养他的地方，如同胎儿离开母体。他很虚弱，直到无意被人类捕捞起来，成为旧贵族的玩物。

人鱼终究是兽类，多看一眼都被他非人的容貌惊艳，想近距离欣赏他的美的同时，又生不出亲近之意。他太危险了，饲养人妄想驯化猛兽，反而被当做食物吞食。

不死心的旧贵族总想折断他的傲骨，不惜钉住他漂亮的银白色鱼尾，他每一次挣扎，汩汩血水都能染红尾巴，直到尾尖变为妖冶的墨色。

如此，也无损他与生俱来的美丽。人们为他挥金如土，为他前仆后继，换不来垂怜的一瞥，有人因爱生恨：“我想把他漂亮的眼珠子挖下来，装饰成漂亮的艺术品。”

“那我就剃掉他一身透明的鳞片。”

“我可以倾家荡产换他一头秀发。”

“我要……”

人们争先恐后定夺他的身体各个部位，最先发现人鱼的捕鱼人快要掩饰不住上扬的嘴角：“我们可以进行一场拍卖，先生女士们，价高者得，十分公平。”

巨大的水箱里，隔着厚厚的玻璃墙，宛如精灵的人鱼漠然看着这场盛大闹剧。他伤痕累累，嘴巴被硕大的珍珠堵住，双臂分开吊起来，血淋淋的鱼尾延伸出箱子外。

他无路可退，无法挣扎。

绝望之际，他瞥见一抹水蓝色的身影，气质遗世独立，跟那些人格格不入。

人鱼倦了，他困乏阖上眼睛。随后，闹哄哄一片的地下室不到片刻落于平静，有人靠近他，将他从水箱里捞起来。

死亡降临了吗？

人鱼在一瞬间发难，他掐住来者的脖子，跟他面对面。对方身上有着好闻而清冷的幽香，那是深海的神秘和夺人心魄的蛊惑，他猝不及防望进一双幽紫色的眼睛，如同凝视深不可测的深海。

浓烈的征服欲从人鱼的尾椎骨窜上来，他的眼满是兴奋的癫狂。

我喜欢他，喜欢这双眼睛。

对方不是人类，故而人鱼反感，甚至还有点点依恋，想让这双眼睛为自己停留。

——“我想把他漂亮的眼珠子挖下来，装饰成漂亮的艺术品。”

向来无欲无求的人鱼，难得有了一己私欲。

救他的是枫丹新上任的审判官，名为那维莱特，他教会人鱼如何化作人形，如何直立行走，带他融入人类生活。人鱼走在街上，被眼尖的星探盯上。他成为了平面模特。

他得到了人类的追捧，红极一时，拥有华而不实的名气和身家，这并未满足他的内心，他向往最高审判官，一句简单的夸赞，或者是眼神短暂的停留，都能让他开心一整天。

企图挖掘独家机密的狗仔队发现了人鱼对那维莱特的钦慕之情，大肆报道，不服从审判官太过公平判决而失去权力的旧势力从中作梗，诬陷人鱼贪污受贿，赚取不义之财。

人鱼不在乎身外之物和虚名，他身败名裂，身价一跌再跌，但他没有倒下，拥护者想方设法继续捧着他，视他为摇钱树的投资人花费重金压下了舆论。尽管如此，他还是听到别人充满恶意的话语声：“他肯定是有那维莱特包庇，不然不会赚那么多钱，还有许多人傻傻拥护他！”

人鱼的存在妨碍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谣言中伤他和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串通一气，是社会的败类，更是枫丹未来的阻碍。

那维莱特会怎么想？他会对我产生厌恶吗？

漫无天际的谣言之中，人鱼终于耗尽了耐心，他果断中断了公司的合作，哪怕支付天价的违约金。

他想加入逐影庭成为决斗代理人，为那维莱特做事，想多亲近他几秒。

很快，他的目标成真了。成为决斗代理人那天，是那维莱特亲自给他颁发的制服。人鱼没有神之眼，他有远古的力量，跟他决斗的人非死即伤，他比那维莱特更不近人情，从不接受贿赂，也从不对任何弱小之人产生同情。

他憎恶人类，但不恨外表形似人类的那维莱特。

他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是什么？

反正不是食物。

朋友会让他们更加亲近一些吗？

冷漠的决斗代理人日复一日上班，他时常要出去调查，无法在那维莱特所在的沫芒宫停留太久。

今天又是见不到他的一天。

“阿克塞恩前辈！”新来的复律员是一名可爱的圆脸女孩子，可人类在人鱼眼里无异于洪水猛兽。

他面如寒霜，从不表露任何感情，但是人类十分有勇气，声线磕磕绊绊表白：“我、我喜欢您三年了，为了您，我努力当上了复律员……”

人鱼出神，他没怎么听进人类说的话。好吵，好想跳进海里洗洗耳朵。

“抱歉。”容貌惹眼的决斗代理人很有礼貌等到人类说完话并期待看着他，近乎无情说，“你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