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下 李自成丧命九宫山 二（第1页）
拿板斧的向其他人说道：“近时听人说这山中来了一伙盗贼，还打着李闯的旗号，干那杀人劫财的勾当，必就是这一伙人了。打扮倒真有几分威风，我却不怕。”
张鼐看着他们，不禁笑道：“尔等小民，赶快散去，稍有迟缓，当心大爷作！”那持铁叉的也笑道：“好大口气！我等正要杀了你们，也夺了你们的衣服、马匹，如何肯散去！”
张鼐听了，怒从心起，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何许人物？”拿斧的道：“左右不过是山贼而已。不要多言，弟兄们，咱上！”一百余人一齐持械而上。自成轻蔑道：“杀了他们，好回去！”二十多人纵马而下。
这些村民自不是自成亲兵的敌手，简单被骑兵冲散开。张鼐手起刀落，砍倒一人。拿叉的道：“真不是一般的贼。幸而我们备了刺枪。”
当时拿枪的村民拥上前，朝着自成骑兵乱扎乱捅。马匹躲不开，多被刺得血流不止，上下奔腾跳跃，将兵士摔下来。后面村民赶上，使刀叉都杀了。
张鼐见不对路，急停了马，对自成道：“陛下，寡不敌众，我们且回吧。”自成却因骑的赤骅骝，十分雄骏，兼之穿戴华丽，众村民知他是个头，将他与两名亲兵围在中间。
自成不忍坐骑受伤，跳下马来，手上只有一支银屑剑，十分不利。一面向张鼐道：“鼐，你快回去，朕若有不测，与朕报仇。”张鼐还要上前相助，见自身都要被围了，只好叫声：“陛下等我！”疾驰而去。
自成乃与众村民相搏……
却说张鼐慌慌逃回去，众将尚在休息，张鼐喊道：“快去救陛下！我们遭了埋伏！”田见秀、刘芳亮、袁宗第、刘体纯、郝摇旗等飞也似的上马，不及披挂，狂奔而去。见秀且道：“此山中如何来的埋伏？”张鼐道：“是一两百村民，各执器械，突然来袭，亲兵都被杀了。陛下尚与两个亲兵拒战，我负伤来寻你们。”
袁宗第道：“村夫们焉敢太岁头上动土！”行了约有半个时辰，张鼐引众人到那山岗下。见横竖躺着许多死尸，无有一个站立的人。张鼐忽然跌下马来大哭道：“陛下！”往前直扑，猛然跪倒。众人循声看去，不禁都失了色，大惊道：“陛下！我等来迟了……”一齐围拢上前。只见自成躺在地上，多处创伤，满身的鲜血，头颅几乎要离了身子，身上的玉碟、金带与佩剑都不见了。
众将嚎啕大哭，兵士都跪下了。张鼐忽道：“我去与陛下报仇！你们在此守着陛下御体。”袁宗第道：“我也去！”两人上马各率本部军士奔山下村寨而去。
却说这杀死李自成的一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原来山脚下有个小镇子唤作降龙镇，户不过七八百，往时常受山匪侵扰，官府不能顾。保正遂号召乡民自组了两支巡山队，一来为除山贼，二来也打些猎物，掘些药草。正是自成时运太差，只带了二十多人探路，偏逢着这一股巡山队，竟死在这些小民之手了。
这持斧的便是保正，叫做程九伯，拿叉的是他外甥，叫做金二狗。当时程九伯拿了自成的剑与玉碟，金二狗牵了自成的赤骅骝，其余人各有所持，欢欢喜喜下山去了。
众人方回到镇上，程九伯才吩咐人点放鞭炮，后面杀声大起。众人大惊，都呆了。那张鼐当先赶至，大喝道：“你等纳命来！”举刀一挥，将金二狗的头枭落！村民魂飞魄散，争先逃命。
众军士蜂拥而上，见人就杀，小街上顿时血泊遍地。程九伯叫不出的苦，趁乱往自家门前跑。后面张鼐驱马跟上，见程九伯入了屋里，跳下马来，持刀抢入，叫声：“畜生！休想活命！”寻了两间房，不见程九伯，只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十来岁小孩，满目惊恐看着张鼐。
张鼐问道：“你男人呢？”妇人吞吞吐吐答道：“他入后院翻墙走了。”张鼐到后院只见一堵破墙立在那里，自己翻过去，却是邻家的院子。找寻了一遍，不见一人。思量道：“她所以回家便是顾着老婆孩子，如何却会自己独走了？”于是回转来，后门已是关了。张鼐恼火，一脚踢开门，见程九伯携了妻小却又从大门外转进来。后面是自己士兵。
程九伯见前后无路，跪倒道：“我原该死！只是与我浑家、儿子无干。你放过他们。”张鼐道：“你知道你死了一百次也不够吗？我家大顺永昌皇帝尚在天上看我！”一刀将他头剁了。九伯妻小一边哀哭，一边大骂张鼐。
张鼐道：“不是我心狠，实是我心痛！”手起两刀，将两人都杀了。提起程九伯之头，与兵士走出来，看着小街上人都杀尽了，张鼐领众而回。
到了自成遇难处，皇后高氏犹在哭哭啼啼。袁宗第已是回来，说道：“杀了些男男女女，只不知可有害陛下的人。”张鼐令人将程九伯与金二狗的头颅摆放自成尸身前，说道：“那些人都被我杀了。领头的两人被我割了头。现在可以收敛陛下了。”
高氏道：“这地方如何葬得？”田见秀说道：“皇后，如今在逃难，若大张旗鼓来葬陛下，反而易使清军知晓。实不如寻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埋掩了陛下。我等再商议下一步打算。”
高氏不语。刘芳亮等都道：“此时只好如此。”袁宗第道：“我去山下时，见有一处临泉地坦，树木繁密，应是个好选址。”张鼐道：“我去看看。”看了回来说道：“地方不错。可以安葬。”
众人已将自成收拾干净了，寻了一口上等红杉棺木将自成安放了，合上棺，众人一齐大哭。
哭毕，众将令大军留下，亲自将棺木抬至葬龙之所，深坑已是掘好了，小心置入棺木。众人都上前撒了土，不免又哭一场。
掩埋好了，不敢做任何标记，只默默记好了位址。张鼐说道：“他日得以重归，必移墓于名城大山之上，修一座高陵使人观瞻。”高氏道：“陛下，您一生戎马，从未倦怠过，自此之后可以好好安歇了。”
众将葬过了自成，回到军中，连夜越过了九宫山。次日，众人商议出路。
田见秀道：“不是东进便是南下了。”“还是南下好些。将入夏日，南方湿热，清军难以适应，必不会追的那么急了。”说话的是刘芳亮。张鼐说道：“东面有左良玉之子左梦庚的十万大军，虽然当初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也不可太过小视。湖广南部并无什么明军精锐，可以趁虚而下。南下为宜。这也是陛下先前定的。”
袁宗第道：“南下好。还要遣人去西陵峡一带联络亳侯李过，请他来与我们会师。”众人都道：“确然。”
过了数日，顺军进入平江、浏阳一带，并未有清军追击。于是扎下营盘，暂且休整。忽然有探子来报，众人听了，又惊又喜。
毕竟不知报的何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