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下 多尔衮北京窃据 一（第1页）

三桂窘笑道：“激战正酣。难分难解。”多尔衮大笑道：“孤王还有事做，大清军也返师好了。”站起身就要走出去。

三桂急忙止住他说：“睿亲王少歇。山海关外昨日昼夜大战，我关宁军丝毫不落下风。但兵员有限，补给不足，再战下去恐渐显败势。若王爷能以满洲铁骑助战，闯军无措，必一溃千里。那时贵国即是我大明再生之父母。凡所需要，定当奉承。”

多尔衮坐下，缓缓道：“孤王给你的回信你没有看？你要做明臣，就自去寻那李自成拼命。孤自统大军破你关门，夺北京，争中原。你要做顺臣，就回去卸甲归降，且依旧做孤的敌手。你若愿做我大清之臣，孤即统兵剿灭李自成，替崇祯皇帝丧。你却再不得三心二意。”

吴三桂嘴角一抹愁笑，说道：“我是不投奔你们也不行了。三桂愿意率领关宁五万兵士归降大清。”言罢，忽然拜倒，朝多尔衮连磕两个头。多尔衮急忙起身将其扶起道：“将军乃是识实务之英雄，明已没落，清正兴盛。你弃暗相投，用武之地甚广，少不得封王拜侯，成一世盛名。”

三桂面无表情，说道：“既归顺新朝，决不敢怀2心。还请睿亲王即刻兵入关。”多尔衮道：“兄莫急。你虽归降，却还少一个仪式。”吴三桂犹豫片刻，说：“三桂明白。我岂惜这数茎毛！”言毕，拔出佩刀。众人皆惊，独多尔衮纹丝不动。三桂躬身将刀递与多尔衮。多尔衮乃亲手将吴三桂头削落，只在后面留下一缕。多尔衮吩咐亲兵道：“取布匹来与吴将军戴。另取满洲官服、便服各一套，赐予吴将军。”

三桂拜谢。多尔衮又与吴三桂杀牛宰牲为誓，说道：“吾入北京，决不妄杀。吴将军，你先回去，整军再战，孤王后面就提大军跟来。你还须令本部兵士头缠白布，不然，同系汉人，如何分辨？”

三桂称是。当时辞别诸王、贝勒，上马回关，留下黎玉田为清军引路。

进了关门，高第众人见他剃了，多暗自吃惊。高第道：“就剃了吗？”三桂道：“何止是我，你们战后都要剃的。从此即是清臣，不得再做二想。”高第道：“放心便是。清军来了？”三桂道：“后面就是。也不要让清兵看轻了我等。你令兵士将头裹上白布，出城决战。”高第答应。

三桂待高第整齐了兵马，即率所剩共八百骑兵杀出。后面一万步兵跟进。冲入大顺军阵中，远远就见胡守亮还在与刘宗敏单挑。原来宗敏难得逢一个对手，不要他人相助，非要自己与胡守亮分一个高低。所以斗了两个时辰有余，突围那五百士兵全陷阵而死，只有守亮一毫不怯，力扛刘宗敏。两人双刀齐舞，遮拦劈砍，看的军兵眼花缭乱，不住呐喊。刘宗敏但叫：“好杀奴，吃我一刀！”圆睁怪眼，狠命运刀，胡守亮亦道：“死贼头，不要怯了！”抡刀遮砍。忽然，守亮把刀一架，叫道：“且住着！”宗敏道：“你要降了？”守亮道：“呸！你又胜我不得，如何肯降你！”宗敏道：“不够尽兴！你既不降，又住了怎的？”守亮道：“去了这身铠甲，好和你斗呢！”说完，扯去了上身鱼鳞甲，只剩一件单衣。宗敏喊道：“好对头！今番不战败了你，爷哪肯干休！”便把钢刀杵在地上，也卸了盔甲，连绢衫都脱了，赤着膀子，复拿起刀，喝道：“来，来！”两个又搅一处厮杀。

此时三桂急迫杀入，直逼刘宗敏，叫道：“守亮且让！打铁奴仆，看我如何取你性命！”宗敏见三桂的人不多，笑道：“你回来送死呢。”与胡守亮分开，将大刀一挥，千军万马拥杀上前。

不用说又是一场恶战。直杀得昏天黑地，人仰马翻。人头滚落，鲜血四溅。胡守亮四面遮挡不定，身负三处创伤，马腿上偏又着了一刀，将他掀翻地上。不待顺兵来杀他，守亮已纵身跳起，手起刀落砍翻三五人。三桂与宗敏战了数个回合，却被兵马冲开。外围高第也带步兵赶至，攻进去只是混战。

再说内里自成大军将杨坤、郭云龙等吴三桂手下兵将团团围住，渐据上风，吴军有溃败之迹。北翼城外，李过伏兵果是在天将晓时等候到来援西罗城的一支兵马。一片鼓响，万箭齐，顺兵两面出击，将其杀得落花流水，唏哩哗啦。趁势又攻到北翼城下，李过自督大军随后到达，将城三面围绕攻打不停。李过又派人向自成报功。

自成得报，心花怒放，对李岩道：“朕灭吴贼，定了。”李岩笑道：“陛下，臣力主出兵平吴，毕竟不错呢。”

正说之间，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这本自然之态，自成却觉得疑惑，问道：“吉还是凶？”李岩不是宋献策，素来不讲这个的，此时不好扫自成的兴，遂道：“吉。昔日卫青在大风中大破匈奴单于，风助我也。”

自成面露笑容，说道：“明军已怯，待风停，可最后一击。”

自成尚踌躇满志，刘宗敏却惊慌失措了。

恰在搏杀的高潮时刻，忽然数声炮响，鼓声喧天，东面山海关方向浩荡汹涌冲杀来无数铁骑，全部着满式铠甲，头戴尖盔，后面纵着一条辫子，咿咿呀呀的叫着。

顺军看了没有不吃惊的，前部兵马不住的后移。刘宗敏张大了嘴，不由叫道：“鞑子。”看那阵势，心中未免有三分怯意，只是身为主将，不能后退，遂喝令全军不得自乱阵脚。

顷刻间，清军已赶至跟前，使长矛长枪的，抡铁锤舞钢鞭的，拉弓箭的，甫一入阵中，就把顺军冲开了数个缺口。吴三桂趁势在内作，愈战愈欢。刘宗敏心内怵，暗自道：“老子暂且避一避锋芒。”调转马头往西而去。后面顺军争先恐后败退。清军与吴军并力追赶。

清军马快，一员先锋丢开众人，直追刘宗敏。看看赶上，他在后面用满语哇里哇啦的叫。刘宗敏回头见他孤身一人而已，停住马，抖钢枪相迎。那将拍两口开山大斧来战。两人才拼了七八个回合，宗敏久战多时，手软敌不过，枪法显乱，此时幸有一员稗将赶来助战。宗敏却寻个机会，撇下他们走了。清将着急，一狠，砍落稗将，来追宗敏已是不及。于是弯弓搭箭，觑得准一箭射去。正中刘宗敏右臂。宗敏弃了钢刀，怕后面追来，奔一条斜路跑了。

清将兀自懊丧，豫亲王多铎在旁近喊道：“鳌拜，你还愣在那做什么？吴三桂杀李自成去了，你莫让他抢了功。”鳌拜顿悟，飞也似的往前赶去。